虽然我心知肚明,卖家少写了好多个零,但爱占便宜的天性还是催促我点了进去,毕竟在深圳,很少有什么东西能比房子更牵动人心,这是咸鱼翻身的梦想,阶层跨越的象征。
随后,我在闲鱼上开启一个新的世界——白石洲的拆迁名额,沙井城中村一栋楼,布吉小产权房,以及我们最常见的红本住宅、公寓。我好像走进一个光怪陆离的地下交易市场,它把全深圳见得光、见不得光的财富象征,通通摆在了货架上。
另一方面,2022年深圳一手住宅成交34441套,比前一年下跌了34.2%。深圳二手住宅2022年一共成交了21704套,创下15年新低。楼市寒冬,似乎还没有看到尽头。
(特别提醒:拆迁名额、小产权房、农民房交易均存在法律风险.)
小产权房的线上交易站
一开始,我以为这是地产中介涌入了新战场。
经过深入阅读后我发现,发帖人里面,房主占了很大一部分。这里面一大部分是小产权房,原本做此类地下交易的中介大量流失,房屋主人不得不亲自卖房,还有一部分是红本住宅或公寓,在二手房市场的惨淡现状下,业主们恐怕也要自己想想办法,比如在闲鱼上吆喝几句。
我联系上的第一个卖主F,正计划卖掉他的小产权房。这套房子他自住了十几年,搭上线后,我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“怎么过户”。
“我也不知道”,F的回答坦诚得让我意外。随后他解释,他买的时候有张律师见证书,“现在都不知道有没有了,没去打听过”。
正当我思忖怎么把天聊下去时,F发来一句,“改天聊,MD没钱花了,摆地摊去了”,便挥挥手潇洒下线。
闲鱼卖房文学.
H的卖房帖子,在闲鱼上已经挂了有段时间,下面留言不少,有人问细节,有人搞价钱。“想便宜几千一万可以,想使劲砍就不要问了”,H回复。
我跟H约在12月中旬的一个下午看房。
H的房子是小产权房,建在一处菜市场上面。市场位于东莞塘厦与凤岗交界处,距离深圳只有5分钟车程,周围是典型的城乡结合部环境,高低不一的民房挤在道路两侧,房子与房子间的路面被水泥填实,四处连棵草都看不见。
H是个略显腼腆的男人,拘谨地带着我看了看屋子。房子50多平方米,在客厅转两个身就能看清全貌,狭窄的阳台与对面楼的距离只有1米。家里的陈设簇新而拥挤,倒也不乏生活气息,阳台上关着一只斗牛犬,门口的鱼缸里游着几尾金鱼,几盆绿植,见缝插针地挤在窗台上。
在闲鱼上,H给这套房子的定价是40多万。这套房子H和妻子刚搬进来一年,他在观澜的工厂上班,平时上班骑电动车只要20分钟。搬进来之前,夫妻俩一直在龙华生活,据H观察,邻居中不少人像他一样,平时在龙华上班,考虑到交通便利,到这里买了小产权房定居。
H告诉我,闲鱼上有好几个意向买家来看过他的房子。把房子卖掉后,他和妻子就打算回四川老家生活。对于交易形式,他应该认真考察过,“你先交定金五万,半年后把余款付清,我们到房产公司那儿,把我原来的合同销毁,你跟他们再签合同”。
“是今年在深圳赚钱不容易吗?”我问他。他笑笑摇了摇头,“年纪大了,想回去了”。
生意人的房产腾挪
M先生是个生意人。他在闲鱼上挂出的房子在罗湖,面积40平方米出头,却是实打实的红本住宅。
M告诉我,这套房子也挂在中介门店,中介带两个买家来实地看过。把售房信息挂在闲鱼上,是他自己“想试试玩一下”,我也是第一个来看房的闲鱼买家。
我对比了一下他在闲鱼上的报价,比深圳的二手房指导价要高出一大截。我问他既然委托给中介,为什么又把信息发布在闲鱼上,“不是想给你们省点中介费吗”,他爽朗一笑说。
接着,他带我到窗台边,指着四周跟我展望起未来,“你看,那几个mall都建起来了,那个城中村全部都要拆,将来这一片全都是新的,华润的旧改,要建好几个中学、小学。我现在卖,都觉得很心疼”。
M在深莞有三套房产,除了这一套房子,他在东莞的房子也在挂牌出售,“只留福田我父母住那一套”。他准备润到海外,房产换来的钱,要用来申请北美某国的永居权。
M在深圳做了十来年生意,早些年“钱赚起来非常容易”,近两三年他开始感觉力不从心,尤其是最近一年,“两摊生意,一摊已经完全停了,一摊还能做”。
M告诉我,他没打算在国外长居,申请永居权,更多地是为了规避风险,“万一将来环境又变了,你还能多个选择”。
我在闲鱼上找到的另一户小产权房,户主是L阿姨。L阿姨对网络不熟悉,闲鱼上的卖房信息是女儿帮她发布上去的。
这个小区在布吉文博宫附近,是个颇具规模的住宅区,成片的建筑群隐没在鸡公山的夜色中,环境、配套与商品房小区相差无几。
L阿姨是个精明利落的老太太,一见面就搂着我的后背,跟我介绍起她的经历。据她透露,她在深圳做了30多年的五金生意,手里有好几套房子,这两年她的五金店开在广佛,她想卖掉这套自住的房子,在那边再买一套房子。
走出这个住宅区,我再回头去看,四周确实如L阿姨所说,是个好地段,“僻静,空气、环境好,交通也方便”。在这么好的地方,建着了这么一座产权存在争议的大型住宅区。
一阵冷风吹来,我想起一个从事法律工作的朋友的告诫,“你买了小产权房,真的出了什么事情,去法院他们是不受理的”。
“闲鱼,就是个客户渠道嘛”
几个月前,我在新闻上看到,深圳一个年轻人,以出售城中村拆迁名额的名义诈骗多人,金额达到2亿多元。
不过,浏览闲鱼你会有种感觉,兜售拆迁名额就像兜售二手裙子一样自然。被某个每平方米售价4万的拆迁名额吸引后,我跟中介Q联系上了。
即便气温在10度以下,Q依然身着西装,一身标准的地产中介打扮。Q告诉我,他做这行有三四年,在此之前,他在深圳做过多年地产销售。
Q显得很谨慎,没有像一般中介那样递给我名片。他的公司,在平湖的一栋写字楼里,我按照这个公司名字,在企查查上未能搜到相关信息。
Q跟我介绍起手里的拆迁名额,龙岗某个刚进入旧改流程的城中村,100多万就能买到名额。白石洲的旧改项目,多数村民已经签字,拆迁名额售价9万/平方米。
这些拆迁名额的价格,从100万到数千万不等,且需要一次性付款。据Q透露,他接待的买主,大都在深圳买了房子,手里缺少购房名额,他们想用拆迁名额换拆迁房,曲线添置房产。这半年来受疫情影响,公司接待的买主不多,“防疫政策放开以后,年底生意又好做了,我同事这个月成交了3单”。
听我一再担心购买拆迁名额上当受骗,Q教我技巧,“到时候你去旧改办公室签合同,不要去咖啡馆签,只能在旧改办公室签”。说实话,这丝毫未能平复我的疑虑。
“你们这些信息,都在闲鱼上发吗?”我问他。
“有人会在抖音上发,有人在闲鱼上发发,有人在微信上发”,Q说。
“闲鱼上来的人,有最后在你这儿成交的吗?”
“有,好几单,其实它就是个客户渠道嘛”。
文丨黄小邪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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