本系列只是回忆,钩沉北京20多年来的楼市片段。随笔而已,既不映射现实,也不预测未来。楼市的历史有点儿特殊,总能让人感觉庆幸或后悔。
但这就对了,所谓普通人的生活,就是一次次的侥幸和错失机会。后悔也好,庆幸也罢,往事就在这里。
一、
好久没来玉桃园了,上一次还是两年前,也是来老同事家喝疙瘩汤。两年过去,见面仍然是一句“你丫怎么还没死呢?”哈哈,好人不长命,祸害才上千年呢。
我们是二十多年前的同事,当时公司在小西天附近,而我家住在南城。这距离在今天看起来无所谓,可在当年就算是很远的通勤了,甭管骑车还是坐地铁,基本上都得一小时,很别扭。
就在我发愁的时候,这同事主动邀请我住他们家去。开始我以为是客套,因为北京平房区谁家也没两间房,哪有外人住的地方?结果到了他家才知道,竟然是个独门独院小四合,还带个跨院。一打听说这是他爷爷留下的院子,曾经被没收,80年代又发还的。当时他爷爷奶奶还在,所以就住进了两家房客,这两年都被他爸想办法给轰走了,小院也就完全归了他们家。
从此之后我就下榻在了他们家的小跨院,前后加起来得有小半年。那会儿的工作很累,每天都是干到很晚再聚餐,等回去睡觉至少10点左右了。他父母人特好,天天给我们做早点,我也就腆着脸白住带蹭吃的。
也就刚住了几天吧,他爸给做了一盆疙瘩汤,正是大冬天的,喝的我浑身舒坦,大赞老爷子的手艺。结果他妈不爱听了,说让我明天等着,她做的更好。果然,第二天早晨又是一盆,竟然是放了肉丁的疙瘩汤。那更得夸了,忽悠的老太太合不拢嘴。结果第三天,他媳妇儿又下厨房了,还是端出的疙瘩汤,放虾仁的,甚至可能是放了西餐的调料吧,也挺好吃。
但这玩意儿不能天天喝吧,差不多了咱换换花样儿行不?不行。再到后来我这同事也跟着凑热闹,一家四口的轮流做疙瘩汤。每天早上一大盆,喝不了送街坊,结果街坊又回礼,端回来的还是疙瘩汤。那些日子,到最后我一摇晃脑袋都觉得满脑子疙瘩。
住了半年之后,我也换公司了,他们家也要拆迁了,就是现在的玉桃园社区。只不过他们是钉子户,拖了很久。具体的我也忘了,但后来还不错,给了两套房,比较合适。
二、
住同事家的时候我才知道,这地方原来就是老北京的“穷西北套”。为什么叫西北套我也记不清了,好像是说这地方比较封闭,给套起来了。大概位置就是西内和新街口大街的西北,看老地图的话能发现不少斜街胡同,说明没规划,都是穷人的自建房,所以叫穷西北套。
但我觉得这地方应该是驻军的兵营比较多,因为北京的敌人一般都来自于西部北部。尤其到了清朝,这里应该是镶黄旗的辖区,上三旗之首,怎么会穷呢,想不太明白。
很多人以为这里之所以现在叫玉桃园,那以前就肯定有这么个地名。其实并没有,只是有桃园的地名儿,玉桃园可能是为了好听。也有说法是曾经有个玉佛寺,就在玉芙胡同,以前叫玉佛胡同。叫着叫着就乱了,起社区名字的时候干脆来了个融合,就叫玉桃园了,挺好听的。
之所以我说这里驻军多,因为曾经是火药局。拆迁的时候据说连地勘的都加着小心,怕地底下还有当年的火药库呢。结果并没有,就是挖出来不少人骨头,说明这里也曾经是坟地。
如果说是穷西北套,那大概率是清朝后期,旗人们粮饷不足的时候造成的。人穷了就没钱过日子,变卖干净了家当就得买砖瓦,拆了院墙换钱的事儿在老北京太正常了。反正家里也没值钱东西,房子没地契卖不了,相当于小产权,那就只能卖砖呗。用不了几年,就成了破破烂烂的穷西北套了。
三、
北顺城街11号院,这里是建工学院的宿舍区。当年之所以选在这里,大概率就因为是无主之地,拆迁也省事儿,没多少人还都挺穷的,但凡有钱谁住城墙根儿啊。90年代初这里还叫桦皮厂,说是做一些刀鞘什么的,我一直没搞明白,不都是鱼皮鞘吗,怎么还有树皮的?
还有个安民厂,同事说的我觉得有一定道理,或许是真的。就是以前不叫安民,而是安艮厂。艮,八卦之一,代表山,其位置就是西北方向。而火药局很不安全,是因为发生了明朝王恭厂大爆炸之后才搬过来的,所以起名“安艮厂”,就是为了让西北方向安全,图个吉利。后来毕竟这个字不太好认,很多人就叫白了,所以变成安民厂了。
至于为什么要叫马相胡同我就想不起来了,好像是跟什么香料有关,叫麻香吧,总觉得是不是四川风味儿的?要不就是我记错了,这里是城门旁边,估计也是养军马的地方,估计也是叫白了音的。
同事说过去有个关帝庙,也就是他们的小学,马相小学,也就是玉桃园小学的前身。拆迁的时候我倒是来过,拆出了很多的城砖。好像是从防空洞里弄出来的,当地还有个老爷子不停的鞠躬,说他当年就是拆城墙的骨干分子。城墙太结实了,不使劲的凿根本撬不下来,所以恨不得弄碎一块才能拆下一块,现在想起来让人心疼又心寒。
四、
当年的这里其实不能叫拆迁,原址重建危房改造,是以成本价购买的,中间也发生了插曲,不和谐的声音。当时市政府有规定,工龄可以折抵房价,每年每平米5块钱。要知道这可不是个小数。比如60平米的话,一年的工龄可以折300,那十年呢,20年30年呢。这可是1992年,钱还相当值钱的时候。
开发商是天鸿,北京国企,估计也是钱迷心窍了,竟然没有按照政策执行,多收了好几百万。结果居民里有懂行的,竟然上市政府找出了文件,最后把这笔钱给要了回来。当然也拖了好几年,进兜里的钱哪儿那么好退出来。关键是当时的开发商也确实没什么钱,所以才连小钱儿都算计。
玉桃园刚开始看着挺不错的,就是垃圾山成了北京一景。也不算太大吧,相当于两栋楼,北京四环内十大垃圾堆之一,到了夏天臭死了。那会儿也真的没人管,我这同事他爸据说还去维权过呢,没用,眼看着垃圾照样儿倒,茁壮成长。后来是闹了非典,二环内存在这么个卫生隐患实在说不过去,西城区也不是让哪个单位做义务给清理走了。
五、
人老了都爱怀旧。老同事比我大不少,今年已经快60了。现在他说自己养成了一个毛病,甚至是病根儿。也就是每天出门遛弯儿,沿着西直门内外回忆当年的店铺和各个院子,生怕自己哪天老糊涂给忘了。
看见我来串门也非得再走一趟,那就走呗。一路上陈芝麻烂谷子,从动物园说道轧钢厂,从西直门的佛爷(小偷儿)扔钱包到官园的裤子城真他妈贵,也不是都哪儿跟哪儿。其实西直门小偷多这事儿我也知道,一直到JJ舞厅那个年代还流传呢,墙根儿草丛里经常能捡到空钱包。据说有一阵子派出所实在看不下去了,从市局请来专门的贼王才一网打尽。打尽是不可能的,只可能说是被吓走了。
对了,西直门还有一件特别轰动的事儿“西直门枪战”,就发生在玉桃园一期乔迁那年。那个年代的治安太乱太乱了,有个顺口溜就是:北京流氓多,遍地是大哥。还有什么,左手大哥大,右手五连发。这简直就是周润发的小马哥了。枪战之前北京警察出警一般不带枪的,从此之后则只要是抓人,就必须带枪。
枪战那会儿我倒没在小西天上班,正在长安街某单位实习呢。第二天就传达了,没事儿少去西直门,别给警察添乱。据说出事儿的那家饭馆儿本来很火,发生枪战之后自然就关张了,然后附近的另一家火了起来,郭林家常菜。但这事儿应该是瞎编排的,因为枪战的地点在西内,而郭林家常菜在西外,路南,我没吃过但路过过。
玉桃园西边据说曾经有个糕点厂,同事说他小时候最喜欢干的事儿就是大早晨起来逃学,然后去糕点厂门口蹲着。只要见到工人们往外搬点心箱子,立刻冲过去帮忙。甭管干的怎么样,肯定最后能让人家赏几块点心。现在想起来这相当于碰瓷儿。再有就是到糕点厂去捡包装纸,都是被油浸透了的,回来笼火特别好使。
六、
不聊了,老同事确实老了,唠叨的我都走累了。连小时候打架去钢管厂偷钢管儿都交代了,结果还打输了,到同济堂药铺去买膏药把伤口贴上都不敢跟家里大人说,说了又是一顿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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